做人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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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圩乡，老辈人评价一个女人时，总会说起这个女人会不会做人家。外乡人一定很诧异，这做人家是个什么意思，难道人家不是本来就有的，而是要做出来的。是的，人是做出来的，家也是做出来的。在圩乡，会不会做人家是评价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标准，胜过美貌，涵盖贤惠。会不会做人家，也体现了一个圩乡女人的聪明才智和家庭责任心。在以往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，会做人家对一个家庭至关重要。日子长，蒙蒙雨，贫穷年代过日子讲究细水长流。只有这样，一家人才能不忍饥挨饿，才能在急需用钱时，家有积余。

男主外，女主内。这是中国的传统观念，也是由中国社会的家庭模式决定的。在圩乡也不例外。圩乡的土话，外面一个寻钱手，家里一个聚钱斗。说的就是这个意思。男人在外面寻钱，会做人家的女人在家精打细算，起着聚钱斗的作用。每年春上青黄不接时，同等收入的家庭，有的人家吃了上顿无下顿，有的人家还能填饱肚子，这主要靠家庭主妇的精打细算，看家庭主妇会不会做人家。不会做人家的女人，收上时，大手大脚的浪费，不会算计，用稻米换这换那，到了青黄不接时，家里已经没有余粮了。会做人家的女人精打细算，遇上收成不好的年份，每餐定量做饭，甚至会用秤称米下锅。在圩乡，很多人家灶台上的油壶里都插有根一头缠着纱布的竹筷。炒菜前用沾有油的纱布在锅里抹一圈。笔者想，这种简便省油的炒菜方法，肯定起源某个会做人家女人的发明。

做人家，也不是一味的节俭，还体现在人来客往上，要显得大方得体。要使自己的男人穿戴光鲜，让他在外面场子上有面子。要使自己的娃子衣着暖和，在人前干净整洁。贫穷年代，衣服是经常要打补丁的，而补丁的精细程度，正可以管窥这家女人会不会做人家。男人或娃子身上的补丁四方兜正，针脚整齐密实，家中必有一个会做人家的女主人。会做人家的女人自然聪慧，也自然心灵手巧。我年少时，去寻一个会做人家的表姐。我从没有到过她家，只知道她家所在的村庄是建在圩埂头上。到了那个村庄，我沿着圩埂一路走过，都是清一色的三间头土坯瓦房，但还是一下子就找到了表姐家。我是通过门前晒衣杆上衣物判断出来的。表姐家的衣物比别人家干净整洁，衣物上的补丁也比别人家的周正，特别是晒衣杆上毛娃子的小衫小裤，都比别人家拾掇的更加整齐有序。

人家既是家人，也包括家中的小鸡小鸭、坛坛罐罐等零零碎碎。家中的老母鸡丢了，做人家的女人会难过得吃不下饭。女人犯了错，男人怒骂一声，你还想不想做人家。在圩乡，这是对女人最严厉的警告。会做人家的女人会立马惊醒，并从此改邪归正。男人犯横，摔碎几个蓝边碗。对于会做人家的女人来说，比打了自己还痛苦难受。如果一个会做人家的女人把家里坛坛罐罐都打碎了，那是她的心已经伤透了的表现，她对男人、对生活已经彻底的绝望了。

会做人家的圩乡女人集精明能干、贤惠勤俭于一身。改革开放后，圩乡女人的会做人家被赋予了新的含义。物质生活的丰富，眼界的开阔，使她们不再拘泥于勤俭节约、精打细算。她们外出务工经商，凭着精明和对家庭的责任心，她们同男人一起挣得一份家业，在村里起了楼房，在城里置了业。很多圩乡女人已经成为新的城市人。走过贫穷，富裕起来的圩乡女人更加重视子女的教育及家庭的未来发展，在城里走街串巷的陪读妈妈中就有她们的身影。她们也开始关爱起自己来，穿着讲究，积极健身，跳广场舞练瑜伽，过起有品位的健康生活。这一切，正体现了她们对生活的热爱。

会做人家的圩乡女人已经跟上了时代的步伐。

潘侨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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